【重建現場】縣市合併大不同？六龜區民感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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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市合併大不同？六龜區民感慨多

文/何欣潔 on 四月 29, 2011

2010年的五都選舉，讓莫拉克重建區由高雄縣升格為高雄市，進入了縣市合併後重建工作期。雖然早在縣市合併之前，便有論者憂心將造成地方自治權力不足、草根政治力量遭到削弱等等問題，但事經一年，原屬高雄縣的各莫拉克重建區才開始確切體會到縣市合併之後種種行政措施的不同。

以六龜區為例，工程進度緩慢卻不知找誰負責、防汛工作申請計畫困難等等抱怨瀰漫在基層工作者之間，即便是甲仙區的重災區小林村也遇上小林國小重建進度趨緩的問題。縣市合併一年來的生活，於高雄市區沒有太大差別，對鄉村地區的箇中滋味如何？


早知道社區會失去自治權，當初一定反對

具有二十年基層服務經驗的六龜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柯新武說得坦率：「社區變得很沒有自治權，當初早知道會是這個樣子，一定反對。」柯新武指出，五都升格之後，高雄縣六龜「鄉」改為高雄市六龜「區」，過去的鄉長是民選，會尊敬地方人士，現在的區長是官派，跟市政府是「長官與部屬的行為」，人民的陳情，區長未必有動力盡心幫忙。

「過去社區要辦活動，向鄉公所請個一萬兩萬很簡單，現在全部都請沒，我社區防災工作進入空窗期，錢這麼難拿，不知道怎麼辦，只能節省用。」柯新武表示，鄉村與都市的政治型態不同，在鄉村，里長與鄉長的關係十分密切，也有助於偏鄉公共問題的快速改善。「我們離市區那麼遠，市長照顧不到啦！」

柯新武表示，談錢，是最實際的問題。並以自己過去擔任農會總幹事的經歷指出，在地方推動公共事務，一定需要先期款：「像我們做農業推廣，也要有錢呀。農會辦的計畫要有甜頭，要補助人家器材、減輕農民負擔，人家才願意跟你走！你要人家相信跟著你走會賺到錢嘛！沒有補助的話，一次兩次還可以，絕對不能永續，農民不會願意生產，農業就無法重建。」


六龜農會前總幹事、現任六龜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柯新武。


當都市思維遇上鄉村思維

當高雄市政府以「現代治理、凡事必走主計室蓋章」得都市法治思維；遇上「講求靈活變通、以傳統人際網絡決定經費補助」的鄉村思維，基層抱怨連連。曾任前六龜鄉民代表會主席的潘星貝表示，過去鄉公所有權，小工程直接就可以發包，現在到市政府系統，經費都要經過市議會，造成許多小型工程進度延宕。「我的感覺是區公所官僚化了。」

潘星貝表示，鄉長與鄉民代表角色的消失，對鄉下絕對是一種損失。「以前他們有問題，一通電話就可以找到我，大家很熟悉，我也知道問題要到哪裡解決，現在的區公所做得到嗎？」對於內政部曾研議聘請升格前最後一任鄉代擔任市政諮詢委員，潘星貝搖頭表示，那種位置講話都僅供參考，沒有人會尊重。「以前不管怎麼樣，鄉民代表這個頭銜拿出來，人家就尊重你三分，現在喔，都跟我裝笑。表面敷衍，實際上沒有要理你。」

過去一年中，高雄市政府曾經以「村里幹事可以取代鄉代角色、區長仍可扮演鄉長角色」來回應縣市合併後急遽消失的基層自治權限問題，潘星貝對此與柯新武有相同看法：「公務員是官派的，他只是把我們意見上報，對他來講多做多錯啦！要他有多熱心替我們爭取？很有限。」道破了高考及格的公務員很難與選舉出身的地方人物擁有相同服務熱忱的實況。

一旁的鄉民也附和潘星貝的說法表示：「你讓這種鄉民代表失去角色以後，像我們現在喝的這些茶，他一個月要泡掉十幾二十斤耶！他做無給職，茶泡光了怎麼辦？去對面刨草來泡嗎？」另外一位鄉民也表示，這些鄉長、鄉代，就是傳統的地方仕紳角色，現在失去了他們，市府又遙不可及，「不知道去找誰，村里幹事無效啦。」


前六龜鄉代會主席、現任新開重建協會理事長潘星貝。


如何將自治權還給農鄉，延續社區網絡？

對於基層的抱怨，市府重建會執行長古秀妃則要大家耐心等待，認為這僅是過渡期的不適應現象。但鄉村地區的「適應」，究竟標誌著五都升格所承諾的「縣民市民化」，亦或地方自治空洞化？曾經參與地方制度法制定過程的台大城鄉所夏鑄九教授灰心地表示：「這件事情我在開會的時候提過很多次了，他們就是不聽，我一點都不意外。」

夏鑄九表示，他原本便不贊同現行架空鄉村地區自治權限的制度，且多次提倡區長民選的補救辦法。「像日本，人家的區長也是民選的，地方自治權也是一步一步開放的，不民選，就不會有自治權。現在這樣搞，糟透了。」

但在制度起身補救之前，地方該採取怎樣的辦法自救，維持鄉村原有的自治體系與人際網絡？同時兼任新開重建協會理事長的潘星貝表示，若重建協會的角色能更前進一點，對於這些問題會是很好的補救。「現在看起來，也只能這樣了。」柯新武亦以豐富的基層服務經驗擔任六龜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努力學習如何向水保局、文建會申請莫拉克風災相關重建方案：「有的有上，有的沒上，也是要學，幸好有我們少年的幫我處理電腦，希望可以申請到一些經費，不然社區工作真的就要空窗期了！」

五都合併之後的大高雄莫拉克重建區，正嘗試著以陌生的方式延續重建工作的生命力，當千頭萬緒的重建工作遇上百年難見的縣市合併，一輩子為地方服務的基層工作人員如何面對？未來的地方制度法考不考慮將自治權還給鄉村，延續農鄉人際網絡與社區生命？考驗著重建區的鄉民，也考驗立法者的智慧。